经文:贪冒于财,欺罔其上。
【原文】
奸胥暗上隐名书,太守廉明烛此诬。
未及害官先自害,一身难免问流徒。
注:此二句若分讲,则前后文已屡见矣,宜从合解。索取无厌曰贪,昏昧无耻曰冒。上谓臣之於君,子之於父,奴仆之於家主,胥役之於本官,皆是也。语云,盗憎主人。盖既侵蚀其财,则必多方掩饰,以欺罔之。在臣为不忠,在子为不孝,在奴仆胥役为不义,一朝败露,祸不旋踵矣。
案:浙江处州郡守杨公,名志道,楚北人。忠信明决,片言折狱。属邑缙云县,有仓书李宗璧、樊廷璋、樊王朋、夏廷赞等,朋比为奸。徵收则挪后补前,查比则易李为张,弊端万状,牢不可破。县令朱君名浚,陕西灵武人,彻底澄清,无微不察,宗璧等鬼蜮之计既穷,遂铤而走险。乾隆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,于邮申藩司公文内,夹入户仓书禀揭,隐其名,开列七款,皆朱令之所以实心办理仓储者,反其说而诬之。其意以为上司见揭,必疑而去此一官,可遂其报复之计也。乃事未经旬,即为郡守杨公访闻。遣差密提到案,四人战栗觳觫,不能辩一字。随於身边搜出底稿,不待加刑,一一供吐如绘。爰书既定,两司据详两院,将为首之李宗璧拟流,下皆满徒结案。此若非郡守神明,先事查审,不但朱令以廉吏能员被不白之冤,安知案情久远,四奸不辗转漏网乎?计公到任期年,开书院,修废坠,劝农课桑,洁己爱民。予与公同城作宦,知公最悉且真,故特举其一端,以继龙图公案之后云。
附:李善,南阳李元家仆也。元一家尽死于疫,止遗一孙名续,未满周岁,诸奴婢咸欲谋杀,分其财产。善乃潜负续入山中,亲自哺养,推燥就湿,备尝辛苦。续虽孩稚,奉之不异长君。每出入间,必跪告乃行。至十余岁,善乃同续出山,告县令钟离意,意捕诸奴仆,悉治罪。上疏荐诸朝,朝廷拜善及续俱为太子舍人。复迁善为日南太守。道经南阳,至元冢一里外,即脱朝服,衣故衣,持锄去草,拜墓哭甚哀。自执爨以祀曰:“主君夫人,善在此。”数日乃去。夫仆尚能如此,彼居官食禄者,又当何如乎?
崇祯十七年三月一日,上遣内监徐羔,谕周后父嘉定伯周奎,助饷金,谢无有。羔跪泣,衷恳再三,乃捐一万两。上少之,命再往,仅再助一万。上怒。奎密奏后,后付五千,令足三万。奎存二千,止以三千缴。后奎被闯贼夹打,追出金银各五十二万,金银器百余万,追完杀之。又首相陈某,贼加极刑,献银三万,金三千,珠三斗,金银器大小八千件,几夹死。后为乱兵所杀。太监王之心,被贼夹打,追出金银十五万,貂缎等物过之。附此以为欺君者戒。
【译文】
注:这两句话如果分开来讲,那么前后文已经多次提到了,应当合起来解释。索取没有满足叫做贪,昏庸昧心无耻叫做冒。上说的是大臣对于君主,儿子对于父亲,奴仆对于主人,胥役对于上司,都是。有句话,盗贼憎恨主人。大概是既然侵占了他的财物,那么必然多方掩饰,以欺骗蒙蔽他。在臣子来说叫做不忠心,在儿子来说叫做不孝顺,在奴仆胥役来说叫做不讲道义,一旦有一天败露,灾祸也很快来了。
案:浙江处州郡守姓杨,名志道,湖北北部人。他忠诚有信,明于决断,几句话就能处理狱讼。附属的小城缙云县,有仓书李宗璧、樊廷璋、樊王朋、夏廷赞等人互相勾结做坏事,征收财物就挪用后边的,补充前边的,追查赋税将李姓换作张姓,弊端万状,坚牢不可攻破。县令朱浚,是陕西灵武人。为了彻底澄清这件事,清查时不放过细微之处。李宗璧等人鬼蜮一般的计策既然穷尽,于是采取了冒险行动。乾隆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,在邮寄申诉给藩司的公文内夹进了仓书上禀的揭帖,隐没了他们的名字,开列了七个条款,都是县令朱浚实心办理仓储的事项,反过来说以诬陷他。他们的意思认为上司看见了揭帖,必然引起怀疑而免除了这个县官,可以完成他们报复的计划。但是,这件事不过十天就被郡守访问听到了。派差役将仓书秘密捉拿到案,四人战栗不止,恐惧发抖,不能分辩一个字,随后在他们身上搜出了揭帖的底稿,不等到动用刑法,一一招供吐露,于是,供书既然确定了,两司根据供书详细上诉两院。将为首的李宗璧判处流刑,其余都判徒刑,了结了案子。这个案子如果不是郡守神明,先进行查问审理,不但朱县令作为廉洁的官吏,蒙受了不能辩白的冤屈,又那能知道如果案情拖得时间久远,四个奸人不转移漏网逃跑了呢?杨志道担任郡守一年,开设书院,百废俱兴,劝导人们勤于农桑,洁身自好,爱护人民。我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做官,对他知道的最熟悉并且真实,所以特此举出这样一件事,以续写龙图公案之后。
附:李善是南阳李元家的仆人。李元一家全部死于瘟疫,只留下一个孙子,名字叫做李续,不满一周岁。各个奴仆婢女想要谋杀他,瓜分他的财产。李善于是悄悄把李续背入山中,亲自哺育奉养他,尝尽了辛苦
。李续虽然是个孩子,李善奉养他不异于长君,每次出入时,必然跪着告诉他才走。李续到了十多岁,李善才同李续走出山林。上告县令钟离意,钟离意逮捕了各个奴仆,全部治了他们的罪恶。向皇帝上疏,推荐给朝廷,朝廷拜李善和李续为太子舍人。又提升李善做了日南太守。李善路过南阳,在距离李元的坟茔一里之外的时候,就脱下朝廷的服装,穿着从前的衣服,拿起锄头铲除了草,跪拜墓地,哭得很哀伤。他自己端着饭食祭祀道:“主君夫人,李善在这里啊。”几天后才离开。仆人尚能这样做,那些当官吃君禄的人又应当怎样呢?崇祯十七年三月一日,皇上派内府徐羔,传谕周皇后的父亲嘉定伯周奎,帮助军饷资金,他谢恩后说没有。徐羔跪着哭泣,再三哀声恳求,才捐献了一万两银子。皇上认为少,命令徐羔再去,仅仅再捐助了一万两银子。皇上愤怒。周奎密秘奏知周皇后,周皇后付给他五千两,让他凑够三万两。周奎留存了二千两,只将三千两上缴给皇上。后来周奎被李自成夹起来痛打,追查出了金银各五十二万两,金银器具一百余万,追缴完之后将他杀了。又有首相陈某,贼兵给他上了极刑,献出三万两银子,三千两金子,三斗珍珠,金银器具大小各八千件,他几乎被夹死,被乱兵杀死。太监王之心被贼兵夹起来痛打,追查出十五万两金银,貂皮、缎子等财物更多。附录这些作为欺骗君主之人的戒鉴。